香港獨立音樂人
一起沉醉在製作旋律的旅程
RESIDENTIAL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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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的興趣就是用我的手找有什麼可以做的,有什麼聲音是沒聽過的,一路在找的狀態。」
Nerve
Nerve(許敖山)是一名跨界藝術家,其創作媒介包括聲音、音樂、文字、影像或劇場等。你會看見他的身影出現在不同場合:在俱樂部打碟的DJ,在香港演藝學院任教作曲和電子音樂的講師,在富德樓Twenty Alpha共同營運實驗空間的策展人。Nerve,原先代表一組六人樂隊,因屢經換人,漸成許敖山個人的創作的代號。這個代號,隨著經年累月的音樂創作與探索,如百花盛放的園子,你須流連細賞,才明白Nerve究竟是什麼。
「有些人會琢磨不到究竟Nerve是什麼,或者有些人來會(發現)和他期望不同,其實他想聽噪音,沒想到這次是來聽南音,如果他是一個進取的聽眾,就有機會聽到不同的東西。」
新的創作視野 新的觀賞角度
因著跨界身份,不論創作或觀賞,Nerve都能帶來新的視野角度。因曾學習作曲,在作為一個DJ表演時,他會考慮到起承轉合的樂曲架構。因音樂人身份,在製作多媒體劇場時,他會從聲音的角度去看音樂與視覺如何相互影響或抵消。除了以新的角度去看某一形式創作,Nerve亦喜歡將不同形式的音樂重疊,帶給觀眾新鮮的音樂體驗。比如古典音樂的聽眾,在Nerve的表演中也許會聽見噪音與古典音樂的重疊融合,這是他希望做到的。「有些人會琢磨不到究竟Nerve是什麼,或者有些人來會(發現)和他期望不同,其實他想聽噪音,沒想到這次是來聽南音,如果他是一個進取的聽眾,就有機會聽到不同的東西。」
有一隻唱片在這邊(左),有一隻唱片在這邊(右),平時這一首歌完結就接下一首,但如果慢慢將兩首一起播,那你可能聽到另外一種東西,兩個世界就融合在一起了。」
融合創新 超越重疊
作為一個DJ,將兩種形式的音樂融合是Nerve尋找新意的其一途徑。「有一隻唱片在這邊(左),有一隻唱片在這邊(右),平時這一首歌完結就接下一首,但如果慢慢將兩首一起播,那你可能聽到另外一種東西,兩個世界就融合在一起了。」在不斷嘗試各種聲音的碰撞中,Nerve並不滿足於簡單的一加一組合,這樣的層次較低。他舉例,有些外國人對東方的東西好奇,會將二胡聲音放進爵士樂,這是低層次的東西。高層次而更有趣的做法是,創作者既深諳爵士樂,也熟悉中樂,就能做出超越重疊的新東西。
兩種表演狀態:「安全」與「危險」
尋找新的東西,新的可能,是Nerve做音樂的動機。找到有趣的東西,觀眾喜歡的,表演過兩三場而厭倦了,便繼續探索其他有趣的東西。在一場通常三十分鐘的即興表演中,他形容自己會浮沉在安全與危險的狀態裡。安全是指表演觀眾肯定喜歡的東西;危險是指表演連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比如拿一件自己從來沒有玩過的東西就此登台演出。時而安全,時而危險,甚至時而毫無頭緒。
三十分鐘的即興表演如同電台節目,即使想不到可做的東西也不能意外中斷,一旦站出來表演就不可停下雙手。Nerve於是開始詢問自己做一個聲音的原因,「到了早幾年開始,我拿起一件東西,當作我完全不知它是什麼,試下這樣玩,試下那樣玩,試到有趣的東西,我就重複幾次,重複到沒意思,我就試其他方法,慢慢我就知道自己發聲的原因。」
即興表演@
Twenty Alpha
摩理臣山隧道
彈琴——電子音樂——「身體」
在音樂探新旅途之初,Nerve先是彈琴,再慢慢轉做電子音樂。2000年,也是Nerve剛起步幾年做電子音樂的階段,他與樂隊Slow Tech Riddim一起參與「柏林在香港」藝術節,對他是一場難忘的體驗。懷著第一次參加大型音樂節的興奮心情,他們將自己存錢買的電子合成器等多部器材裝滿一個小貨車並帶去參賽,陣容鼎盛。殊不知從柏林來的樂手Alva Noto輕裝上陣,一部手提電腦,一個小小控制器,就能應付表演。「我們為什麼帶這麼多東西來呢?我們『曬冷』以為:『哇』,今次勁啦!然後見到別人原來已經去了另一個年代,進化到另一樣東西,覺得好面懵,覺得自己很差勁。」自此以後,Nerve開始鑽研電腦音樂,並組成VSOP, 僅用電腦為進念·二十面體(實驗藝術團體)的舞台劇Looking For Mies做配樂。直到六、七年前,Nerve重拾一部部的電子合成器等來玩現場表演,近期則對「身體」有更多的興趣。
從工具及空間獲得啟發
Nerve發現,用手提電腦表演電子音樂時沒怎麼運用「身體」,只是根據屏幕上的數字圖像來決定,比如-7的音量不夠大,就調到-6或-5。後來他決定不用電腦玩表演,而是手中握著按鍵,扭大或扭小音量,全憑耳朵專心聆聽。直到近期,他對「身體」的探索延伸到電子以外的事物。Nerve從身後拿來一把小吉他和鏟刀,將自己當作一個懵懂無知的嬰兒,用鏟刀隨意刮弄挑撥著琴弦。鏟刀斜出於弦線之間,他握著刀柄向上一撥一放,又用鏟刀片從左到右撥動弦線或由上而下刮着指板,發出各種細微不一的聲響。「我現在的興趣就是用我的手找有什麼可以做的,有什麼聲音是沒聽過的,一路在找的狀態。」除了從工具中找到靈感,空間亦然。Nerve去不同地方表演前會觀察該空間的特性,例如拍手掌去聽聲音的反彈,又或周圍走走去思考如何在表演中運用該空間。
「其實音樂很難說好還是不好,只是說你喜歡還是不喜歡。」
音樂不止於悅耳
Nerve用一把小吉他和鏟刀向我們展示音樂除了悅耳,還有無限的可能。John Cage的《4分33秒》是Nerve早期接觸到的一首實驗音樂,一首沒有聲音的音樂,而這對他有頗大啟發:什麼是一份樂譜?什麼是一個演奏?什麼是一個欣賞音樂的經驗?後來,Nerve接觸到一些所謂較偏激的實驗音樂——噪音,他形容有些噪音很大聲、沒有發展,吵完十幾分鐘就完了,並不是任何人喜歡聽的。但有些人的耳朵天生不是正常的,聽東西有不同的聽法。「其實音樂很難說好還是不好,只是說你喜歡還是不喜歡。」Nerve特別喜歡實驗性的音樂。
實驗音樂是一種精神
何謂實驗音樂?Nerve解釋,實驗音樂不是一個品種,而是一種態度、精神。然而很多人以為,某一種噪音就是實驗音樂,但如果同一種噪音做了一百次,你很肯定效果不錯,那其實是沒有實驗精神的。實驗音樂就像做一場實驗,要有實驗前的準備;要有實驗目的和結果,而該結果或與預期相似、不像或介乎中間;要有整個過程的回顧。如果一場實驗成功了,又何必重複再做?實驗音樂不設限,不綁定任一形式風格,對於像Nerve的藝術家而言,「實驗音樂」只是一種方便溝通的標籤。
隱藏在地下的音樂
與實驗音樂不同,地下音樂屬於地下文化的一部分,也是Nerve涉獵的領域之一。隱藏在地下的音樂,通常是DIY,較少涉及商業利益,傳播途徑也可以很有限。Nerve舉例,比如有些人只會出卡帶,又或英國一些地下跳舞音樂,只出12寸的唱片,甚至是作為非賣品,只派給DJ。地下音樂可能會隨著時間慢慢滲入大眾的視野,比如約十年前興起的Vapourwave(蒸氣波),創作者以虛擬身份在網上推出作品。慢慢幾年後這種音樂風格為越來越多人知道,就變得不再地下。Nerve解釋,地下音樂本質不是主流的,玩地下音樂的人亦會刻意拉慢地下音樂傳播的速度,「當如果連麥當娜都知道找一些地下producer去做一些人remix,其實那樣東西就已經不地下了。」
網上表演有利有弊
疫情下,不少音樂表演由線下轉為線上,從Nerve的經驗來看,網上表演有利有弊。用網上表演來替代現場表演是「注定失敗」的。比如Nerve做很多噪音表演,在現場往往是靠聽喇叭聲音來做反應。有時他會故意調大音量去觸碰聽眾的臨界點,又或者調小音量到近乎無聲,而音量在網上表演卻變成不受控的因素。「我不知道你用headphone,還是喇叭,還是手提電腦的喇叭。我想小聲的時候,你又調大聲,我想大聲的時候,你又調小聲,即那樣東西失去了互動的關係。」
不過,網上表演提供了跨地域協作表演的機會。Nerve去年參加了在柏林的CTM Festival的Hacklab表演。十位來自不同國家的藝術家,透過網絡隔空協作,在柏林的表演空間實時進行結合聲音、燈光與錄像的表演。Nerve認為這是一個很新的嘗試。
開放我們的耳朵
我們每個人或許都有一兩種習慣聽、喜歡聽的音樂類型,面對其他類型的音樂,如實驗音樂,Nerve亦很鼓勵人們去花些時間聽聽。「有一些東西你要試下進入去才會知道。」然而我們面對其他類型的音樂,往往因為「我知這些是粵曲啦,我知這些是Jazz啦,我知這些是Classical啦」,而止步於「知」,卻沒再踏前一步去花時間聆聽和了解。保持開放的心態,試著了解其他的新事物,你會發現一朵花的周圍是百花盛放的花園。